随着诺贝尔经济学奖的出炉，今年的“诺奖月”正式告一段落。

北京时间10月11日下午，瑞典皇家科学院正式公布，2021年诺贝尔经济学奖授予经济学家戴维·卡德、乔舒亚·D·安格里斯特和吉多·W·因本斯。

新京报记者连线专访诺贝尔经济学奖评委会主席彼得·弗雷德里克松（Peter Fredriksson），弗雷德里克松表示，事实上，三名经济学家提供了评估经济政策的可靠工具，帮助民众更好地理解政策变动带来的影响。弗雷德里克松坦言，每年诺贝尔经济学奖的评选过程都是一项“艰难的任务”，不仅要在众多有重要科学贡献的研究中筛选，还要在其中找到研究的初始贡献者。

弗雷德里克松于2019年1月成为诺贝尔经济学奖评委会主席。回顾评选的日子，他表示，每一年都满怀期待完成这项工作，这对他而言是一场“有趣的旅程”。

诺贝尔经济学奖与其他奖项稍有不同，并不是根据诺贝尔的遗嘱设立，而是瑞典中央银行为纪念他于1968年设立的奖项，自1969年起正式颁发，其全称为“瑞典中央银行纪念阿尔弗雷德·诺贝尔经济学奖”。

诺贝尔经济学奖评委会主席彼得·弗雷德里克松接受新京报记者专访。/新京报知道视频出品

“获奖者的研究有助于评估经济政策”

新京报：2021年的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是经济学家戴维·卡德、乔舒亚·D·安格里斯特和吉多·W·因本斯，你能否通俗介绍一下三名经济学家的研究成果？

弗雷德里克松：今年三名经济学奖共享了这一奖项。卡德因“对劳动经济学的实证贡献”获奖，我们尤其强调了卡德在三个问题上的研究，包括最低工资的影响、大量移民的影响以及在个人层面上，教育资源对劳动市场结果的影响。安格里斯特和因本斯因“对因果关系分析的方法论贡献”获奖。

三名经济学家的共同之处在于，他们都使用了“自然实验”的方法来研究各种变量对劳动力市场的因果影响。通俗地讲，卡德是因发现了实质性因果关系而获奖，而安格里斯特和因本斯教会了我们应该如何理解、估算这些因果关系。

新京报：三名经济学家的研究对民众的日常生活有何影响？

弗雷德里克松：从某种程度来说，这些经济学家为我们提供了可靠评估经济政策的工具。正是由于经济学的实证研究发生了实质变化，我们现在才能更好地理解某一具体政策变化在社会上带来的因果影响。

如果公众对评估公共政策感兴趣，例如，想知道税收政策改变对他们的影响，他们也可以使用这些工具来做些研究。

面对争议，评奖更考虑其“科学贡献”

新京报：三名经济学家的研究其实都在一定程度上挑战了传统经济学观念，引发了一些争议。例如，卡德认为移民不会对当地居民就业产生影响，但经济学家乔治·J.博尔哈斯（George J borjas）认为，低技能移民会对低技能当地居民产生不利影响。你如何看待这些观点争议？在评选过程中，委员会考虑到这些争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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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雷德里克松：奖项（诺贝尔经济学奖）主要是对科学贡献的奖励。我们知道在某些具体问题上，科学界存在不同看法。以卡德为例，他其实是因为“更高的标准”获奖，卡德向人们介绍了检验因果关系的不同方法。正是他的初步工作，引发了后续大量研究，我们才能对劳动力市场产生深入了解。

尽管在具体影响上，专家学者们有不同的观点，但是我认为，整体而言大家仍有“研究上的共识”。

新京报：细数近几年的获奖情况，2019年的诺贝尔经济学奖表彰了经济学家“在减轻全球贫困方面的实验性做法”。2020年，诺贝尔经济学奖的主题与拍卖相关。有专家认为，诺贝尔经济学奖的取向正在从理论研究转向实证研究，这种说法准确吗？

弗雷德里克松：我不太确定这种说法是否准确。不过在过去三年的评奖中，确实有两年的获奖与实证研究相关。但如果仔细观察近年来的经济学研究，他们确实越来越实证化。

所以从这点来说，我认为，近年来将奖项颁给通过获取大量数据以考察政策影响的研究，或是使用更精细复杂的方法来确定政策效果的大型研究，这其实并不意外。

新京报：谈到劳动经济学和自然实验，免不了提到阿兰·克鲁格，他曾担任白宫经济顾问委员会主席，还与卡德共同撰写了探讨最低工资与就业的文章。但他已经于2019年去世，有专家认为，如果他还在世，今年的诺贝尔经济学奖同样会授予克鲁格。你如何看待这些评价？

弗雷德里克松：针对假设性问题，请恕我无法具体回应。不过，诺贝尔奖确实不能颁给已去世的科学家，失去克鲁格对（经济学研究）而言无疑是个巨大的损失。

我个人认为，克鲁格是个优秀的研究者。他与其他专家合著了大量关键性文章，例如探讨最低工资的影响、教育资源的影响的文章。克鲁格显然是该领域研究的主要贡献人之一。

评奖是“艰难的任务”，也是“有趣的旅程”

新京报：诺贝尔经济学奖的评选标准有哪些？这么多年以来，评选标准是否发生过改变？

弗雷德里克松：事实上，评选标准没有发生过变化。最基本的标准是，获奖者的研究需要是重要的科学研究。具体说来，第一点，该研究需要有显著的科学贡献；第二点，此项科学贡献应改变后续研究（方法或方向）；第三点，这些科学贡献应该对社会产生影响。

新京报：对你个人来说，在评选过程中，最难的一点是什么？

弗雷德里克松：这显然是一项艰难的任务。就评选过程来说，首先我们会邀请世界各地的提名，随后我们也会委托全世界的专家提供报告，帮助我们判断这些研究是否属于重要的科学贡献。最后，我们再自行判断提名和报告。

当然，我们需要从大量做出重要的科学贡献的研究中做出选择，这就是难点之一。另一个难点在于，我们还需要找出谁在此项研究中做出了最初的贡献。

新京报：自1969年以来，有哪些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奖者让你印象尤为深刻？

弗雷德里克松：当然每一年的获奖者都非常好。因为我本身是劳动经济学家，如果仅从我个人角度来说，2021年、2019年以及2010年的诺贝尔经济学奖可能会更“合我的心意”（closer to my heart）。（注：2010年，三名经济学家凭借对“经济政策如何影响失业率”理论的进一步分析，赢得诺贝尔经济学奖。）

新京报：诺贝尔奖无疑是全球性的盛事，受到世界范围内的极大关注，作为其中一分子，你有何感受，你会用什么词来形容做评委的这些日子？

弗雷德里克松：（笑）这很有趣，我每年都是满怀着期待来完成这份工作，希望每次评选都能一切顺利。我会用“有趣的旅程”（A very interesting journey）来形容我做评委的这段时光。

建议年轻学者“先找到兴趣，才能找到答案”

新京报：有许多经济学家将赢得诺贝尔经济学奖看作自己的职业目标，你对他们有何建议？

弗雷德里克松：对有志于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的人，我的建议可能有点陈词滥调，希望他们能努力工作，做出优秀的研究。我相信，他们（经济学家们）比我更擅长判断到底什么才是了不起的研究。

新京报：还有许多年轻学者正打算投身于经济学研究事业，对于他们你有什么话想说？

弗雷德里克松：我想说的大概有两点。首先，经济学是一个非常棒的研究话题，你可以提出你能想到的最重要的问题。例如，如何分配稀缺资源并使其得到最有效的利用，让每个人都能得到公平的经济份额。

既然选择了经济学，我的建议是研究那些你自己真正感兴趣的议题，这才能帮助你找到这些重要问题的答案。

新京报记者 栾若曦 姚远

编辑 张磊 校对 李立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