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范欣

几个大型互联网平台企业陆续公布2021年财报，多数均不及预期，无论是收入还是利润增速均慢了下来，高成长赛道的风口荡然无存。对应的影响一方面是这些互联网公司股价从2021年起就持续下跌，另一方面则是几大互联网公司陆续开启了裁员降薪模式，很多过了35岁的程序员面临着失业且他们中不少人背负着大量债务。

究其原因，很多人首先想到的是与2021年互联网平台监管政策的改变有关，但事实情况并非这么简单，监管政策收紧是互联网平台类企业发展到这个阶段所面临的一个共性问题，更深层次原因则需要从产业生命周期角度去分析。

在一个产业诞生之初或者说是萌芽期，市场需要一定的时间去判断这个产业是否具有明确的发展前景，一旦认定这一产业确是未来主流发展方向也就是说市场的风口已经到来，那么紧接着的是媒体大规模报道、国家产业政策频出，一级市场上大量创业者涌现，其中不乏根本没有产品只有概念的一些浑水摸鱼者，投资者轮番进入并给出超高的溢价率，我们经常说的创业者“烧钱”阶段就是这个时期。二级市场上此时已经不能再用市盈率去给风口上的公司定价，因为市盈率已经高到无法解释的地步，很多研究员转而使用市销率给公司定价，这个时候该产业明显处于过热期，泡沫也随之出现。

等到泡沫破灭之后，很多创业者都退出了市场，对应前期进入的投资者要么血本无归，要么短时间内无法回本，市场需要一段相当长的时间去消化前期所形成的泡沫以及泡沫对投资者心理所带来的巨大影响。这个时候是企业真正开拓市场、稳步发展的技术沉淀期和产业复苏期，也正是此时往往能诞生出一批未来的产业龙头或领军企业。但在一级市场上，由于此前投资者出现了巨额亏损，所以新进投资者往往非常谨慎，给出的估值定价也相对保守；二级市场上投资者也更关注市盈率，看企业是否能够真正赚钱或者市场占有率是否足够大。只有那些真正具有慧眼的投资者敢于在此时介入，比如软银在2000年和2004年两次投资阿里巴巴，回报率惊人。

等到龙头企业涌现并占领较大市场份额时，市场逐渐进入成熟期并形成寡头垄断的格局。龙头企业可以凭借不断推出新产品即使产品只有硬件上的某些细微改变也能获得消费者的青睐，或者通过简单粗暴的提价方式就能轻轻松松赚取巨额利润。在一级市场上，由于巨头已经获得了巨大的垄断优势并占据了行业中的大部分细分市场，新的市场参与者很难在行业巨头面前成长壮大，最好的创业结果就是卖给市场上的龙头企业。在二级市场上，这个阶段是龙头企业市值增长最为快速的阶段，其向上增长的斜率虽较泡沫期小，但增长背后是有稳定的业绩支撑的，也就是说增长更为实在或者健康。

等到市场进入成熟期末端时，由于市场能够被开拓的新的空间已经十分有限，各个市场上参与者的市场份额也相对稳定，既无法通过扩张自己的商业版图提升收入，又无法靠吞并竞争对手做强做大，市场处于一个相对饱和的状态。同时，新的技术还在孕育之中，方向仍未明朗，也不能带给龙头企业新的利润增长点，监管政策此时也会因龙头企业的垄断问题频繁收紧。在一级市场上，由于新技术方向未定，既缺乏新的创业者又缺乏投资者；在二级市场上，因增长乏力，龙头企业的市值处于一个稳步下跌的状态。

一个完整的产业周期往往可以持续20~30年，并对全球经济产生持续性的深远影响。观察全球互联网等信息技术产业发展历程，其基本上遵循了上述发展规律。

上世纪90年代初，互联网信息技术逐渐从军用转为民用，直到2000年产业都处于萌芽发展阶段，但资本市场已经把互联网企业市值炒上天，最终导致了2000年互联网泡沫的破灭。此后的10年，互联网企业的市值一直处于相对稳定的状态，但这期间诸如苹果、亚马逊等企业却处于快速发展期，等到2010年移动互联技术的逐渐成熟，苹果等龙头企业才得以进入发展的快车道。这期间，苹果公司一年推出一款新式手机，每款手机较上一代基本上能有较大的功能提升或者样式革新。如果翻看我国互联网巨头的发展史，其实也是在这一时期快速发展壮大并成长为行业龙头的。

最近几年，由于互联网等信息技术产业中的各种新技术迟迟没有得到产业化，几大巨头的产品革新明显滞后于其市值的增长。最明显的就是手机行业，全球智能手机出货量在2016年达到高峰后逐年降低，其中市场占有率较大的苹果手机自从2017年iPhone X发布后，以后的几代产品无论是功能上还是样式上都没有明显的进步。其他互联网平台企业遇到的情形也基本相似，比如线上购物企业，我国居民网络购物市场交易总额增速在2017年达到历史新高的39.2%之后，最近几年持续放缓。简而言之，2017年之后，智能手机基本上已经普及，由于旧手机功能足够满足日常工作生活需要，因而居民换机意愿明显不足。而在使用端，由于居民日常手机的使用时长基本固定，这就决定了短视频、购物或者新闻等各App的用户增量和使用时长相对稳定，哪个App想增长都必须建立在打败其他App的基础之上，比如短视频App的兴起一下就挤占了购物网站的流量。

因而，最近互联网平台类企业的发展困境其实从产业生命周期上已经体现得较为明显。对互联网平台类企业而言，未来的发展路径之一是加紧研发储备新技术，等待下一个产业生命周期崛起，但等待的过程相对漫长。路径之二则是充分利用现有技术进行转型升级。其实，我国当前制造业与信息技术的融合程度相对还不足，制造业企业缺乏专业技术团队，互联网平台类企业则缺乏用户新增需求，两者结合不仅可以促进互联网与制造业深度融合，还能为我国制造业高质量发展提供捷径，互联网平台类企业一方面可以利用算法优势为制造业企业进行流程再造降低生产成本，另一方面可以对中小制造业企业开放平台提供算力从而实现共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