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2月20日，交易员在美国纽约证券交易所工作

实体经济部门不缺流动性，但除了流动性之外其他的全都缺。这就是美国金融危机没有发生，其他各类危机都在发生的原因。

贾晋京

目前，全球债务总量处在有史以来最高水平，并且债务结构发生了巨大变化。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2021年12月15日发布的数据显示，2020年全球债务规模达226万亿美元，创历史纪录。全球债务总量与国内生产总值（GDP）之比达256%，较2019年上升28个百分点，年度增速为二战后最快。结构上看，发达经济体的公共债务与GDP之比已从2007年的约70%升至2020年的124%，与此同时，发达经济体私营部门债务与GDP之比从164%升至178%。

尽管IMF汇总全球债务总量数据只给到一年前的，但我们仍可以从具体国家的案例看到2021年的情况。

2021年12月14日，美国参议院经过激烈博弈后以50∶49的投票结果，将联邦债务上限提高2.5万亿美元至31.4万亿美元，有效期两年。此前，美国联邦债务上限在2019年8月规模为22万亿美元时被国会暂停两年，到2021年8月1日到期时，美国联邦债务实际规模为28.4万亿美元，早已“破限”。

从美债案例可以看出，2021年美国联邦政府借债速度丝毫没有放缓的势头，但债务总量“提额”更加艰难。这是美国财政“借钱如山倒，还债如抽丝”的“债务悬崖”处境造成的。近年来，游走在“债务悬崖”边缘，对西方各主要经济体来说已堪称常态，而关键问题在于：美国是否面临债务危机，或者说是否会触发金融危机？

自新冠肺炎疫情暴发以来，美国股市连续暴跌，逼迫美国当局采取“打光最后一颗子弹”的紧急刺激政策后，关于债务危机或金融危机的警告就不绝于耳。但2021年的实际情况是，债务危机或金融危机都没有发生。这就涉及到对何谓债务危机、何谓金融危机的理解问题，直白地说，就是现实中危机的触发条件和传播方式都发生了变化。

从美国的情况来看，财政紧缩、供应链危机、通胀危机、资产价格大幅震荡等危机状态下的经济问题都实实在在发生了。更广义上而言，美国政治斗争、种族矛盾、社会问题也都比以往更趋激烈，这都是危机的表现。可以说，除了金融危机没发生，各类危机都在发生。

展开全文

究其根源，传统上“金融危机”被定义为流动性危机，即在缺乏流动性的情况下，市场主体无法从金融部门获得短期融资，这时市场主体所持有的资产价格会由于“缺钱”而跌到公允价值以下，这就是本质上为流动性危机的金融危机。按照这种定义，只要流动性不缺，就不会发生金融危机。而流动性不缺恰恰是当今的基本情况。

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美联储采取了“放水”措施，此后大部分时间一直在“放水”。尤其是2020年3月以后，疫情导致金融市场大跌，美联储及时采取了“打光最后一颗子弹”的刺激措施，所以流动性是不缺的。

但是，没有发生金融危机就没有危机吗？其实危机还是发生了，只不过体现成为其他的危机，如财政紧缩、供应链危机等其他形态的危机。

从债务角度而言，只要没有发生实质违约，就没有出现债务危机。但没有发生定义上的债务危机，就没有实质性的问题吗？当然有，实质性问题就是，美国政府正在“僵尸化”。

什么是“僵尸化”？它实际上是个有正式定义的金融术语，指一个财务主体丧失“支出经费干些正经事”的功能，只剩下“维持自身生存所需的资金流动功能”。

就在2021年12月美国参议院勉强实现美债上限“提额”后，紧接着拜登提出的大规模基建法案“重建更美好世界”计划由于民主党参议员曼钦一个人的反对而遭到否决。尽管该计划的规模已经从最初构想的3万多亿美元缩减至1.75万亿美元，但还是无法通过，根本原因在于美国政府被认为肯定“还不起为此借的那么多债”，因此无法获得在国会通过所需的支持票数。

由此可见，目前美债的处境是：尚能维持不发生债务危机，但美国政府将在财政意义上“僵尸化”。

除了美国政府面临“财务僵尸化”之外，美国的金融体系事实上也面临“僵尸化”。还有一个特别值得关注的核心数据，能够说明美联储印钞已经过了能够解决问题的阶段，即美联储隔夜逆回购数据。从该数据可以看出一个非常显著的现象：在2021年8月21日这一天之前，美国的隔夜逆回购数据没有超过1万亿美元/天，8月21日过了1万亿美元/天的规模之后，每天都是1万亿美元以上，甚至达到1.5万亿美元以上的规模。

以前正常情况是多少呢？历史上曾经出现过超过1000亿美元的情况，发生在遥远的2008年、2009年。此外的平常日期基本都是不超过100亿美元，或者顶多个别时候是二三百亿美元。2021年8月21日之后的美联储隔夜逆回购数据每天都是1万亿美元以上，可以说几十倍甚至上百倍于正常情况的金额。

但是，金融机构拿到美联储的钱，给不到实体经济部门。钱必须要购买资产才能出得去，如果创造不出新的可供购买的资产，钱就出不去。这就是美国金融危机没有发生，其他各类危机都在发生的原因。

（作者系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副院长）

来源：2021年12月29日出版的《环球》杂志 第26期

《环球》杂志授权使用，其他媒体如需转载，请与本刊联系

本期更多文章敬请关注《环球》杂志微博、微信客户端：“环球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