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今天是2006年的第一天
从阳台向天空望去,依旧是阴沉沉的
前天和昨天终于下了些不大不小却令人惊喜的雪,也算是为过去的这一年划了个句号,将过去的时光封存在人们的记忆之中
昨晚,很晚才睡
在网上浏览一会儿,就躺在床上捧起了一本小说
掀开小说的时候,就好像翻看着最后几页日历
确实,厚厚的小说就要到了结局,心里想象着几种小说的结果,急切地想知道,看自己预料的会不会与作者所写的一样
在这样一年的最后几个时辰,接受另一个结尾,这是很有意思的
是的,还有两三个小时就是下一个年度了,小说也只剩下几十个页码
灯光还是如往常一样,静静地照着我,照着手中的书
突然的一个想法,不想就这样把书看完,不想把这个结局展现在这一年仅有的几个小时里,很想让结局延续到下一个时间表
轻轻地把书合上,从小说的开头,沿着小说的一个个章节,和故事的推进,一点点地回放,在一个个不能忘记的细节旋涡上流连
时钟在墙上,指针在慢慢地行走着
是的,那一刻竟过得那么慢,它在让我细细地体味生命某一时段的最后时刻
时间是一个匀速的线体,它不会对谁有一丝的不公平
生命在缩短,无论是新生的生命,还是已经走在路上的人
新生命已经起步,我们也在路上
时间在那一刻,却对我慢了下来
是因为感激,还是什么,一种液体在身体里涌动
妻子从病房里回来,从外面带回来一身的寒气
脱了外衣,轻轻地躺在我的身边,将脸在我的胸前,她说她很累
她晚上陪着一个朋友的妻子,陪着她在医院里生下了一个女孩儿,另外,她还抽空儿去另一个病房里看了看她的奶奶
我没说什么,继续着自己的思索
她起身,找来针线,拿起我的一件衬衣,开始定一枚掉了的扣子,将一处开线的地方缝上
这让我想起了那些缝缝补补的时光
衣物尚可用针线来补一补,而逝去的时光呢?它能让我们缝补几针吗?我说补吧,还有几个小时,就又长了一岁了,能补的就补吧
能让生命与生命扣在一起的又是什么呢?是相依?是责任?是倾诉?是理解?是付出?是爱?还是其他什么?就这样相扣在时间的体内,到底意味着什么?而在这样一个空间里,我又充当了一个什么角色? 她的奶奶因心脏病,在医院里住着
老人已经85岁了,不,再过几个时辰,她就是86了
老人是老了,这已经是她一年中的第三次住院
生命就像这位老人一样,一点点经受着时间的打磨,已经禁不起丝毫的闪失
八九十岁,已经是不多见的年龄
一直守护在她身边的是我的岳母,一个快60岁的人
岳母的一家人很孝敬,他们与老人一起坚守着,要让老人的年龄成为自己的骄傲
常常怀疑自己是否能像这位老人一样,坚守到生命的一种极限
而坚守到了又会怎样,即使超越了她的年龄又有什么意义?生命的长短对于生命的实质来说算得了什么呢? 这本小说,是一个小我四五岁的作家写的,还在全国获了奖
这常常让我感到心灰意冷
朋友说,你读读尼采吧
于是,我就读了
在床头,还放着一本尼采的《查拉斯图拉如是说》
尼采只活了短短的56年,而他的名字和生命却因了他的思想与著作得以永生
他在一首诗中写道:“谁终将声震人间,必长久深自缄默;谁终将点燃闪电,必长久如云漂泊
”他还说,我的时代还没有到来
有的人死后方生……总有一天我会如愿以偿
这将是很远的一天,我不能亲眼看到了,那时候人们会打开我的书,我会有读者
我应该为他们写作
读了又如何?这更让我找不到自己的灵魂
人可怕的就是自己看不清自己
永远缺少或者不可能达到尼采那种对自己和未来的自信
也许不是,是因为已经看清了自己,未来的时间,未来的路途,才使自己更加的迷茫与困惑,孤独与寂寞
是谁说过了,孤独与寂寞的不同
孤独是一种境界,一种思想者的境界
当自己的思想成为一片空白,我只能寂寞
自己就是一本书,而我又何尝将自己看透和读懂?看透了读懂了又能证明什么?从一本没有内容的书里又能读出些什么呢? 早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构成了生命的目标?就那么迷茫地将自己置于一堆书籍之中,置于所谓的写作之中
不知道,除了这些,我还能做些什么?对于家,对于父母,对于妻子,对于儿子,以及亲人,朋友,和那些素不相识的人,我还意味着什么? 是的,真的不能左右什么了,比如儿子
几天前,儿子说让我在网上找一曲《丁香花》的歌曲放给他听听,他说学校里要搞一个庆祝元旦演出节目,他说他要唱那首《丁香花》
似乎以前听过的,那不是一个适合儿子这个年龄唱的歌曲,他才十岁,就是过了元旦才十一岁!可是他要学,他说就是因为听着好听
实在拗不过他啊,就只好随了他,搜出那首歌,并下载到mp3上,任他去唱
也许,要再过好几个元旦,儿子才能够真正明白那歌词儿是唱给什么人的呢,那时他就大了,而我将更老了
看了看墙上的钟,时针已经接近了,接近了那样一个关键的刻度
在那个刻度之前是一个时间,之后又是一个时间
就是那么一个时间的点,将2005与2006隔开,一个属于过去,一个属于未来
而天空,还是那片阴沉的天空
小说的结局已经料到,就不想读了,不如让它成了自己一个永远的不算问号的问号
/> 感冒后遗症 (约1240字) 薛林荣 一场重感冒过后,突然之间,我发生了很多意外的变化
首先是不会打篮球了
两个月前我打中锋打得多好啊,那种起承转合、流畅生动如四六骈文,极其写意和抒情,队友说,呀,这个球都打成了!呀,漂亮!呀,真神了!他们呀一次,我得意多一份
这不仅是球场上的得意,更是一种活着的勇气呀
可是当我小病初愈再次站在球场上时,两股颤颤如协同刺秦之秦舞阳
我带球不能突破,转身被阻挡,分球被抢断,投篮被盖帽
我脑中一片混沌,逻辑混乱,引喻失义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进退维谷,如履薄冰,多年来球场上闪跳腾挪地建立起的感觉与信心这一刻像敦克尔刻海港的大撤退
我大汗涔涔地坐在球场边上,冬天的劲风疾走而过,真冷啊
其次我不会写文章了
生病期间及病愈后的这段时间,我几乎没有写一个字,我在电脑上翻以前的旧作,在书房的柜子里翻前几年的手稿,从中看到了一种快如闪电的思绪贯穿在我的作品中,我不敢说这些文章多么出色,但至少它们气韵流畅,行文舒展,我翻看着它们,它们让我如此陌生
这是薛林荣的作品吗?如果是,那么其中一部分一定是神灵附体时所作——神灵附体是大师级境界的标志呀——我不是大师,但昨天的我,现在看来,却也更像一个大师
现在我写不出这样的文字了
我的文字变得干硬,紧缩,面目可憎,形容枯槁,如一枚核桃
一场病耗干了我的思维之源,当我要表达一种想法时,总是措词无度,脑汁不及
我在明清笔记中寻找关于文字的感觉,许多年来,这是我写作的秘诀之一,我称之为借气,但是现在,我翻着它们,脑中死水微澜
再次,我变得十分懒惰
我只想睡觉,而长时间睡觉是起不到休息作用的,我迷迷惑惑地窝在床上或沙发上时,总想着干点什么,像以前那样步行几里路去拍一张照片;或者花半天时间搜集几本旧书;或者去步行街美女密度较高处,看近处暗香浮动;或者什么都不干,泡一壶茶回忆前世今生——我固定喝一种铁观音,一次只买一两,多则无趣
可是我懒得动,迷迷糊糊中,我能感到不安分的另一个我,或者说我的灵魂从我的身上走下来,在我书房走来走去,他在翻我的书,替我草拟近期准备干的几件事
卫生间的水龙头嘀嘀哒哒地漏水,妻子吵嚷的大镜子一直没有镶上,给亲朋答应的两篇文章连腹稿都没有打,一本书没有校完,永远也写不完的材料堆在另一栋楼的办公桌上……我叹一口气
不安分的另一个我回到我身上,我睡着了
一场病,多么像古代皇帝的愚民术啊,它使我变得无成就感,迷惘,生活的信心大挫
我算是明白了,感冒带给我的精神暮气盘旋在我的体内,与那些数目不详的药物一道混和成一种毒素,顺着我的气息和血液在体内循环
我要把毒素排出去
而要排出毒素,必须要发汗
今晚我喝了大量的水,稍一走动,体内泉水叮咚,有环佩相扣、步步生莲之感
这个声音让我一下子心情舒展了
我是一具臭皮囊,但是装着清水,索性把自己当成一个盛水的容器吧,这样简单地生活三五十天,不写字,只看书
不吃肉,只喝粥
不务虚,只务实
清淡最有致,但只宜散人
我不是散人,我现在是病人,腹中一腔精神暮气,清淡是打发不了的
就让它像云烟一样在日子的指缝间远逸吧
村庄另外一件事实,10多个男人在矿难中丧生了,年轻的妻子只好改嫁他人
公婆及其亲戚竭力阻止,但最终只留下孩子——没有人能阻止她们向外的脚步
但新出现的问题是:另外一个人等来了,另一个人则彻底丧失——其间的悖论和迷雾,决不像那两位老夫妻那样简单明了
为此,“谁在远处等我?”这句话在这里也成为了一句真正的谶语
吹入十里百里的宁静月光
时间不等人,很多优美的实物也不等人,然而我却绝不吝惜地蹉跎功夫,我不领会贯串和维持一段鲜活的情绪
这是我的缺点,由于我历来就没有好好地去保护这份情绪,以是才会从来受阻、从来流血,一段好的情绪是能让人连接生长的,由于他是诚恳的,以是才有这般宏大的力气